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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张志成老师
来源: 第一作者: 阅读量:  时间:2023-01-04
 
乐山德高望重的书画家张志成老师,离开我们快两年了。张老师原名张朝桢,乐山牛华镇人,生于1912年,于2010年1月4日驾鹤西去,享年98岁。张老师走得平静、安祥,似乎没有很多人知晓,没有很隆重的场面,然而乐山人民不会忘记他。
张老师生前曾担任嘉州画院顾问,乐山老年书画研究会会长、乐山市书协、美协顾问,峨眉山画院名誉院长等职务。
幼年时,我就知道张老师和李琼久都是父亲的好友,因家中不仅挂有他们的字画,连母亲绣的枕套、罩帘都是他们画的画。父亲和张老师的关系更为密切。他们曾一起在成都读书,又都酷爱艺术。张老师爱书画,父亲爱写诗。两人又都爱京剧。据说有名角到成都演出,他俩把被子当了,也要去看。
解放前,张老师到上海去时,我父亲曾为他送行,并赋诗一首《送张志成兄之申》:
黄梅时节感离情,惆怅骊歌送别声。
几度追随成往迹,诗书砥砺奋前程。
菜根适口饶堪味,蘭臭同心缔旧盟。
挥手故人何日见,相逢车笠话生平。
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祖国迎来了久违的繁荣昌盛景象。老师已退休。他神清气爽,如同焕发了青春,快七十岁的人了,步履矫健,行走如飞。他孜孜不倦地钻研历代的书画理论和碑帖。进-步深刻地领会到继存与创新的关系:既不能因循守旧,也不能趋同于时俗流弊;既要有深厚的传统根基,又要有时代特色和鲜明的个性。
他上追秦汉,取法魏晋,先打进去,然后再脱出来。他从“二王”等帖学中吸取舒和自如,气息高雅。再从魏碑中获取雄强险劲,奇伟雄浑,奔放活泼,进行揉合,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劲健挺拔、洒脱峻厚的书风。他的大字带着碑体的金石味,显得雄浑奔放,小一些的字则挺拔遒劲,具有浓厚的书卷气。
他幼年时就常画窗花,后又读四川艺专中画科,抗战时期,有一姓吴的书画名家,来到了乐山牛华,张老师曾跟他学过书画。张老师有扎实的笔墨功夫,然不墨守成规,仍虚心地取法于八大山人,吴昌硕、潘天寿、齐白石等人。他用自己独特的书法用笔,苍劲地“写”出自己对美好事物的感受。他的画色彩淡雅古朴,线条劲健洒脱、大气磊落、生动自然,赋有诗意。
他常画梅、兰、竹、菊,也爱画紫藤白哥,柳燕、玉兰、雄鹰、鸡公等,最具有代表性的则是芦雁和松鹤。他的芦雁取法于八大闪人,然却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意境。他常画一群形态各异的大雁或展翅飞翔长征跋涉,或三五成群俯视寻觅,或集伴沙滩,呼唤嬉戏。……芦花飘荡,水天一色,空濛灵动。表现的虽是深秋,但画面清而不冷、空而不孤,苍茫野逸、恬淡空灵而又祥和。有八大山人冷逸之趣味,而无山人萧瑟荒凉、冷孤之意。他所寄托的是一种宁静、祥和,而又向上的具有现代审美意境的禅意。
1988年,乐山市委宣传部、乐山市教育局、市文化局、市文联、市群艺馆、市书协、嘉州画院等11个单位联合为张老师举办个人书画展,展出约100幅作品。书法作品真、草、隶、篆俱全,字字珠玑,神采飞扬。草书圆浑遒逸,藏书卷之气。大字对联峻拔洒脱、气势恢宏。大幅楷书4条屏(8尺对开)险中求稳、仪态万千。花鸟作品形式多样,品类较多。梅、兰、竹、菊、紫藤飞燕、玉兰、荷花、雄鹰、芦雁、松鹤……格调高雅,洒脱恬淡,诗意浓郁。横式巨幅芦雁、松鹤,气势不凡,蔚为大观。展览美不胜收,让人流连忘返。
上世纪80年代,全国书画名家在四川联合大学搞书画交流,老师应邀参加。有些大城市来的人,自视名气大,对小地方人不屑一顾。有一名家,当众写了一幅松鹤延龄四个大字,人们称好。有人说,能有一张画相配就更好了,在场人都不动笔。有一熟人对老师说,知道你行,画一幅吧!老师说:我试试吧。只见他提笔潇洒自如。笔锋所向如疾风迅雨,顿挫转折苍劲凝炼,随意着笔,妙趣横生。不出半小时,一幅笔墨酣畅,淋漓尽致的松鹤图便一气呵成。一对白鹤翘首相望,整幅作品格调高雅古朴、大气磅礴、情趣盎然。落款书法笔势畅逸,劲健挺拔,与画相得益彰,在场人无不赞叹。那个写松鹤延龄的书法家也说:“我的字配不过你的画”。这些全国的名家,深感乐山原来是藏龙卧虎之地!
张老师热心公益事业。他曾无报酬地为老年朋友讲授书画。为群众书写春联。上世纪九十年代,我曾见他和书画界的一些人,在金桥商场外,被一大堆人围着写春联。大冷的天,他挽着衣袖不停地写,整个上午都没伸直腰休息过。要知道他已是80高龄的老人啊!
经常有人到张老师家来请教书画。他总是热情接待,笑脸相迎。甚至谦和地说互相学习、共同探讨。他从不以长者的口气责备别人。他不喜欢搞磕头、请客那些形式收徒弟。他说那是封建社会的作风,大家可以是师生,也可以是朋友。他虽没有收徒弟,却桃李盈门。
粉碎“四人帮”以后,我调到卫校工作,有点空就爱到张老师家去。他的真诚、随和,使我感到轻松愉快。他把我当至亲。我常去看他写字画画,或随便摆龙门阵。我爱问这问那,有时又东扯南山西扯海地说些电影、电视、文学作品的话题。他非常乐意地听,也发表一些意见。他从不耳提面令地要我怎样做。然而在随意交谈,潜移默化中,老师深厚的学养、高风亮节的人品,超凡脱俗的人生态度,深深地感染着我。
我边工作,边自修完了川师大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全部课程,后又先后读了河南书协和中国书协办的研修班,并到北京面授。还几次参加四川省书协办的书法培训。张老师知道我读书学习非常高兴,给予支持鼓励。他写了两个大字“发奋”玉琪侄勉之送给我。这两个字随时鞭策着我奋发努力,不敢松懈。
近几年,我也有些小收获,书画作品已多次参加市、省和全国展出。现已是乐山市书协、四川省书协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理事。作为他的学生,我仍感到羞愧!
前年,我到五通去看望老师,他行动已很不方便,耳朵不好使了,但头脑清醒。他见到我,非常高兴,还跟我合了影。(他当时已97岁)他对我说:“现在是搞书画最好的时候,不管别人怎么搞,走自己的路……”。他的手不听使唤地发抖,但他仍然在坚持写字画画。没想到,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受到老师的教益了!看到他如此艰难还在努力,又让我深受感动。
老师的晚年,虽然清贫,但他的内心是超然愉快的。没有过大的政治、经济压力,他就感到轻松了。他内心坦坦荡荡,常自由地在艺海中探索,自由地书写性灵。他的心灵常与大自然融和,得到大自由、大自在。
老师走了,他那仙风道骨般的音容犹存。我翻开书画像册,看到他写的对联:“立身苦被浮名累,处事如无本色难。”“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几度春风吹白发,一生心血育新人。”……
我感慨万分,老师的一生,正如他所书对联,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超然的人生境界。老师有逸的人生,逸的性情,逸的精神,故而能创造出具有逸的品格的艺术。也只有从心灵深处发出的本性形迹,才是真正有价值的艺术。
已故当代草圣林散之曾说:“艺术成就的高下,不能用时名来恒量,三百年后才能定论。”随着急功近利,浮躁之风逐步退烧,回归到追求自然高雅的艺术之时,老师的作品会进一步彰显其艺术价值。人们会更加深切地怀念他!
作者:城建支社 杨玉琪
本文发表于乐山日报2012年12月11日星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