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匆匆,有人一别而过,却有故人心中留,陈廷皓大姐就是常留在我心中的一个故人。
陈廷皓大姐生于1956年1月,五通桥人。上世纪70年代中期乐山卫校护理专业毕业后长期在区人民医院工作,主管护师职称,90年代末调区卫生局从事中华医学会日常管理工作,后任区红十字会秘书长,期间她加入九三学社,2003年任九三学社乐山市委会委员、五通桥支社主委、区政协三届委员。她身材高挑,柳眉细腰,瓜子长脸型,面容精致耐看,眉目生动,颦笑间韵味十足。她衣着穿戴讲究,性格既活泼又高傲,做事很认真负责,像是眼睛容不得半点沙子。
2005年初我意志坚定地想加入九三学社并写了申请书,有消息说我没评职称干不起。后接到通知,邀请我4月9日一起到成都洛带古镇考察文旅并过“九三”的组织生活。我兴奋又好奇地随着20多号人上车,见他们年纪都偏长,几乎不认识,晓得他们都是专家型的人才,行业内的翘楚,我有他们面前显得有些拘谨,自觉地坐车尾,尤其见到车内有大名鼎鼎的画家李道熙、乐山电力总工程师何家彬等,更是惶恐着不敢多言。这时有人款款走向我,我觉得有些面熟正不知如何招呼,她伸手笑盈盈说道:“我叫陈廷皓,是五通桥支社主委,他们都是我们的支社社员。我早就知道你,好几次到卫生局来检查账务,你是财政局科班出身,大家评价高。申请书写的不错,真诚又很有文采,感动了我!九三欢迎你,我来当你的入社介绍人,好吗?”我顿时心头一暖,悬着的心平稳下来,频频点头说:“好。”车在行驶途中,她拿起话筒讲起此行目的、注意事项等,要求大家遵守纪律服从管理,并不断与人相互打趣,讲了不少文雅笑话,还把我介绍给大家认识,车内气氛很是活跃,一路上欢笑不断。她的亲切感染了我,开始不自觉地与大家说笑起来。
下午到达住地后,大姐开始认真组织开会,先是传达市委会几个社务工作文件精神,后又安排部署相关工作,感觉她说话做事干脆利落,最后是说某某地方受了大灾,号召社员们本着自愿的原则献爱捐款。大家开始踊跃捐款,金额不一,我迟疑了一下马上掏出100元,大姐瞪我一眼道:“你还不是正式社员,可以不捐!”我态度坚决地递钱给她,她只好笑着收下。
第二天早上大家三三两两逛玩古镇,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中午一起聚餐,大姐问我:“听说你去吃了碗名‘伤心米粉’很不开心,是酸辣不好吃还咋回事?”
我一本正经回道:“伤心米粉味道其实还不错,虽酸辣还不至伤心,但一想到这米粉外面卖每碗5块,在这要12块,我就越吃越伤心,真的是名副其实‘伤心米粉’……”众人笑了,她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在回程车上,我与大家已熟络许多,有人谈论起了字画与文学,还谈到了写作散文的艰难,我猛然插嘴道:“是因为没有掌握写散文的窍门!”
众人惊诧地回头望着我,满怀期待我发表真知灼见,我清清噪子,说道:“顾名思义,散文的诀窍就是把它写散,散后写不回来的才是好散文……”大家听完开心大笑,大姐坐我前排,已笑得弯下腰,再看我时眼睛充满笑意,眼光柔和起来。
九三学社五通桥委员会下辖五通桥支社、川盐化支社、东风小组,2005年8月我经过组织考察正式成为九三学社社员,组织关系在五通桥支社。不久,委员会安排我协助大姐处理五通桥支社日常社务,主要是打电话、发通知、写信息、念报纸、订餐等这一类,大姐对我的表现甚是满意,时常予以夸奖。这一年,为纪念九三学社成立60周年,社市委会决定在金海棠宾馆于9月3日举办歌舞比赛庆祝活动,要求每一个基层组织参赛。大姐擅长歌舞音乐,五通桥委员会决定由她全权负责组织节目,经过商讨,参赛歌舞的伴奏音乐是“我爱你,中国”。大姐点名挑出10名女社员和包括我在内的4名男社员组队编舞,我理解的舞蹈内容大概是4只百灵鸟在清晨的树林里幸福地歌唱,并挥着美丽的翅膀围着10朵鲜花或向日葵或天安门转圈,大姐领舞造型,男社员们扮演百灵鸟,有绽放、挥翅、转圈、走位、托举等复杂表情和动作,时长约6分钟。大姐精心指导每个人,示范每个动作,我们穿着借来的华丽服装和表演道具在文化馆大厅反复排练。8月天气较热,我们排练的汗流浃背,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是第一次跳舞,在大姐严厉的眼光和板着的脸下没有人叫累喊休息。印象中大家都是利用业余时间集中排练了5、6次,有时是下午,有时是晚上,没有人迟到,更没有一个人敢向她请假不来。最终我们的歌舞动作整齐划一,契合主旋律,在全市歌舞比赛中震撼全场,一举夺冠。此后,2007年、2009年、2011年社市委会举办的舞蹈、唱红歌等比赛中,大姐也精心组织社员排练参赛,皆取得较好名次。
大姐对参政议政很是热心,经常利用各种协商平台对提高我区医疗事业和红十字会发展积极建言献策,但不善写作。2008年初区政协大会召开,我偶然发现她没有提交提案,赶忙把自己另外一篇关于城市建设的备用提案悄悄交给她,让她署名提交,大姐满眼感激。后这篇提案获得区政协优秀重点提案,大姐在大会上受表彰,她高高兴兴地前去领奖,散会后将装有500元奖金的信封递给我,我坚辞不收。她提出平分,我正色道:“那我俩不都成了二百五?”她听完笑岔了气,若有所思的离开了。不久,大姐到办公室找到我,递给我用报纸精心包装好的物件,说到:“这是我用好几天时间画的5尺山水丹墨 《牡丹画》,有题款有签章,专门来送我的好兄弟”。
我受宠若惊,假意推辞,她脸一沉:“咋的,瞧不起大姐的画?我可是李道熙的关门弟子,画从不轻易示人,更不会送人!”我收下了,满心欢喜。我虽不甚懂画,但见牡丹花在山中正争奇斗艳,感觉画面真实,牡丹生命力旺盛,笔墨浓淡相宜甚是好看,题款娟秀工整,着墨、陪衬、留白处与李道熙《山羊图》韵味颇为神似,顿觉珍贵。后来听人说她跳双人国标舞得过奖,还是游泳健将,少年时在游泳体校呆过,蝶游、蛙游、仰游样样在行,这些我都不会,不觉对大姐崇敬起来。
大姐医者仁心,胸怀大爱。每次组织九三学社的医生为镇、村老百姓免费义诊,她必带头参加。我们开展了近十年的“九西合作”,即九三学社利用人才、智力优势对西坝镇农技、教育、卫生、文化、规划等方面无偿帮扶,助推西坝镇经济社会文化发展,取得显著实效,是全市统战系统的亮点工作。大姐每次都不辞辛劳,亲力组织参与并乐在其中。2006年我们捐款捐物到马边县烟峰彝族乡帮困,大姐见不得人贫苦,中途另外掏钱对一些贫困学生和贫困残疾家庭资助,受到感染,我也定点捐助马边中学贫困初中女学生3年,确保完成学业,每年300元。
我于2009年8月当选五通桥委员会副主委,开始成了大姐的上司,2014年8月又担任主委,我与大姐的工作关系发生重大变化,她开始不知在公开场合如何称呼我这个所谓的“大领导”,当众称兄弟显得不尊重,叫领导有点生疏,思忖良久,她开始称呼我为“领导兄弟”,后来她叫顺了口,我也听顺了耳。这是我在九三社内唯一一个叫我“领导兄弟”的人,称谓合理又倍感亲切。
大姐非常热爱九三工作,她于2011年退休后我们仍让她负责一些组织生活和社务活动,她都不折不扣地完成,有时我安排社务工作不细心出了纰漏,她都马上站台补漏。大姐退休后很注重身体,关注各种养生活动,经常劝男社员们戒烟限酒,我们当面允诺,吃饭喝酒时又将她的忠告忘在山旮瘩去了。与她同龄的委员会前任主委杨玉林当面逗她:“生活不要忌讳太多,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全国著名画家黄永玉长寿100 岁仍精神十足,记者采访其养生密诀,他答道:‘多吃肉来多喝酒,再耍几个女朋友,保证活到九十九!’” 大姐大笑呵斥道:“不准胡说!”
大姐的爱人程义超,原是体制内医生,后辞职在竹根茶花路开了家个人诊所,主营业务是中医诊疗和跌打康复按摩,程先生医术高超,患者门庭若市。程先生人长得帅、性格温和,豁达好处,不嗜烟酒,夫妻甚是恩爱,多次在一起玩耍后我个人感觉他们属妇唱夫随类,但在外大姐是充分尊重夫君面子的好妻子。女儿女婿在北京工作安家,2017年又喜添外孙,大姐多次幸福地感慨:“很圆满了。”大姐夫妻酷爱旅游,游遍祖国的大好诃山,两人退休后更是将足迹撒到国外,每年至少有3个月的时间在西欧、东欧、南欧、俄罗斯等境外(四张插图全部为大姐2019年7、8月在巴尔干地区旅游生活照),中途的照片频发朋友圈,大家很是羡慕。另有3个月在北京和儿女团聚,剩余6个月回乐山生活并与亲戚和老朋友们一起聚集。
2020年4月,全国疫情防控最严峻时刻,大家都很紧张,忽有消息说大姐病了,病情很严重已转华西医院。接着消息传来患了白血病,仅7个单位的红血球,人体免疫系统低下到令人难以相信。大家震惊,又无法到华西医院探望,我也通过个人微信转达慰问,大姐回我道:“谢谢领导兄弟,你们的心意很重,收下了,请转告社友们,我在努力与病魔作抗争”。8月又传来消息说保守治疗有效果,病情有好转,她有亲戚在华西医院,大家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2021年1月10日晚,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姐在华西医院去世!第2天下午,我带队和社市委会学宣科科长张丹到成都华西医院。那时天空灰濛下着些许小雨,我们的心情更是灰暗沉痛。见到程先生,他面容难掩悲伤,甚是憔悴清瘦,诉说着大姐最后时刻,她带着巨大的痛苦与病魔作最后的抗争,无奈天不与寿,俏丽面容已非,体重仅70多斤……我们把市区两级的慰问金和社员们的心意一万多元交给程先生,张丹现场哽咽,哭着说不出话来。按防控规定,不能见遗体,女儿女婿刚从北京赶来,12日早上8点限制家属人数,不搞礼仪,只能简单火化……
大姐就这匆匆离我们而去。
都说时间能治疗一切,时光逝去近4年,现在已很少有人提起大姐,但我无数次独处遐思时,大姐的音容相貌和工作生话片段常闯入脑海,留在心头,回忆泛起一阵暖意,又留给我一阵惋惜,一阵心痛……她是优秀的九三社员,是我的挚友,我的良师,我的大姐。
2024年10月31日